昊天塔顶层,云天心的办公室里,一场前所未有的联合作战会议正在召开。
没有实体会议桌,没有成排的助理。只有乔松和云天心二人,以及悬浮在他们面前的,“夏安安”的全息投影。
少女的影像平静得像一汪深潭,但她说出的每一个字,都带着足以调动千军万马的份量。
“我们的目的不是激怒他,而是试探他。”云思窈的声音通过投影传来,清晰而冷静,“所以,我们不直接切断联系,而是由天心你,以‘遭遇家族内部巨大阻力’为由,向蔺惊蛰的代理人提出‘暂时中止’与利维坦资本的接洽。”
她看着云天心那张仍带有一丝疑虑的脸,继续道:“这个理由合情合理,既能解释你近期的沉默,也能探测出他的真实底线。如果他反应平淡,说明他还有后手;如果他反应激烈,甚至主动提出帮你解决‘阻力’,那就证明,你这颗棋子对他而言,已经到了必须使用的关键时刻。”
这番滴水不漏的战术设计,让一旁的乔松暗自心惊。这不是商业谈判,这是在风筝线上,准备割下第一刀。
与此同时,穹都远郊的静山疗养院外,一架小巧的医疗无人机悄无声息地脱离了航线,悬停在一片监控摄像头的盲区树林上空。
片刻后,一个伪装成枯黄落叶的微型包裹,从无人机腹部脱落,悄然飘向地面。
病房内,云思窈的AR眼镜上已经同步显示了包裹的精确落点。她的心跳微微加速,大脑在瞬间完成了最优路径规划和风险评估。
从这间特护病房到那片树林,全速奔跑,往返需要九分四十七秒。这是她能离开儿子身边的极限。
她必须创造一个完美的脱身机会。
昊天塔,云天心深吸一口气,按照计划,拨通了与蔺惊蛰代理人的加密通讯。
屏幕亮起,对面是一个永远带着职业化微笑的男人。
云天心瞬间进入了状态,她将自己最擅长的商业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。她的眉头紧锁,语气中充满了恰到好处的烦躁与疲惫。
“计划恐怕要暂时停一下。”她揉着太阳穴,声音嘶哑,“我哥哥那个蠢货,联合了几个老东西,在董事会给我施加了巨大的压力,我现在寸步难行。”
她将早已准备好的、几份关于内部审计的虚假文件投影过去,满脸“无奈”地摊了摊手,“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处理这些麻烦。”
就在云天心上演独角戏的同时,静山疗养院的病房走廊上,一声轻微的机械锁死声响起。
云昭所在的特护病房门上,亮起了“高能粒子扫描中,请勿靠近”的鲜红色警告。
云思窈启动了一项再生舱自带的、极少使用的“深度自检程序”。这个程序会暂时封锁病房,隔绝内外一切联系,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掩护。
在警告亮起的一瞬间,她如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,贴着墙壁滑出病房,朝着树林的方向全力冲刺。
秋日的树林中,阳光斑驳。云思窈轻易地找到了那个伪装成落叶的包裹,入手冰凉,里面是云景和送来的物理滤波器。
成功了。
她心中一松,转身准备返回。
就在这时,她的脚步猛地顿住。
不远处的长椅上,坐着一个穿着护工服的女人,正是那个代号“鸢”的杀手。她没有看手机,也没有看风景,只是静静地坐着,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,正直直地看着云思窈离开的方向。
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不到一秒。
“鸢”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,既不惊讶,也不警惕,就像一台冰冷的摄像机,只是单纯地记录下了“夏安安顾问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”这一事实。
而云思窈,却在那一瞬间,感到了刺骨的寒意。
她没有停留,转身以更快的速度返回病房。
有惊无险地回到病房内,反锁房门,云思窈立刻开始安装滤波器。这块军用级别的原型机需要极高的精度,她的手却稳如磐石,没有一丝颤抖。
当滤波器被接入再生舱的物理端口,并成功启动的瞬间,奇迹发生了。
监控屏幕上,所有代表着“异常量子干扰”的杂乱波形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抚平。代表儿子云昭各项生命体征的曲线,七十年来第一次,呈现出教科书般完美的平稳状态。
威胁,暂时解除了。
矩阵科技总部,顶层办公室。
蔺惊蛰的代理人恭敬地汇报了与云天心的通话内容。
“……看样子,是云天泽的反击起效果了。”代理人分析道。
蔺惊蛰端着咖啡,脸上露出一丝不出所料的微笑,他从未真正信任过云天心。
然而,当他习惯性地调出静山疗养院那条被他重点监控的加密数据流时,脸上的笑容却倏地凝固了。
那个一直存在的、代表着“鸢”的装置所发出的微弱干扰信号,就在一分钟前,突然、彻底地……消失了。
一个商业上的暂时中止。
一个技术上的突然中断。
两件看似毫无关联的异常事件,几乎同时发生。
蔺惊蛰第一次皱起了眉头。一种计划之外的、不可控的变量,似乎正在棋盘的另一端悄然浮现。